前往控制室的路途中,泉不停的看向手環上的時間,壓迫感不斷向他襲來,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往回跑,抓緊手中濕溽的毛毯,泉大步跨進控制室的大門。
爆炸聲四起的控制室瀰漫著一層煙幕,面目全非的控制室不但有許多塌陷地板的裂縫存在,還有許多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板塊,此外不斷的有碎屑掉下來,天花板跟地板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再度崩潰。
崔斯特快速跨過幾個裂縫,大聲喊著佛薩克的名字。不去理他,QR隊趕緊在裂縫中尋找伶跟誠宇安,但奇怪的是他們大聲的喊叫竟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也許是愧疚心作祟使兩人沒有回應他們呼喊的勇氣,也或許是他們根本沒有想要得救的意思,但不管怎麼樣最後還是被他們在某個裂縫中給找到了。
發現伶的泉將從水牢帶過來的毛毯往下丟,大聲的向下喊:「伶!抓住!」
「我們拉你上來!」賈維斯拉住泉手中的毛毯向下面的伶大喊。
「快抓住!」謙之也跟著大喊。
感覺到手中的毛毯有動靜的泉再度向下喊:「抓緊了,拉!」
一邊的Q隊也將毛毯丟下,不停的喊著誠宇安的名字,但下頭的人沒有什麼動靜。先去找人的崔斯特似乎也已經找到佛薩克,但好像在為了什麼事情在爭執。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周圍其他的狀況,泉跟R隊的眾人心思全部集中在將伶先救上的這件事情上。
被眾人合力救上來的伶低著頭沒有看向他們,「謝謝你們……」輕聲說著,伶的表情他們看不見。感受到伶的心意的眾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
「別說這個了,快走吧,這裡就要坍塌了!」跟來的肯特見Q隊的誠宇安也上來了之後催促著眾人趕緊離開。
「快走!立刻離開!」眾人看向已經抓住佛薩克的崔斯特,催促著他們離開的他似乎還沒有打算要離開的意思。
「那你呢?」
「我等等會出去!你們快走!」崔斯特對著他們大吼。
狀況緊急的現在也沒有時間去催促崔斯特,只能照他的話先走了。先走的人率先跑出控制室往事前崔斯特所提供的路線走,但是所有人都起步了,伶卻待在原地沒有移動半分,注意到這點的泉回頭拉起伶的手,「愣著幹什麼,走啊!」說著沒等對方反應就拉著她一起跑了。
使勁用最快速度奔跑的泉聽著爆炸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就連天花板掉下來的碎屑飄進眼睛裡他都沒有功夫去理它,沒有放開伶的手也沒有去看她,泉只是拽著對方不停的往前跑。其他人都跑在前頭,最後面的是兩位破壞者跟拽著他們的人。
突然一陣爆破在眾人附近炸開,走在最後頭的泉看見立刻朝前面的人大喊,「小心!」
最接近爆炸範圍的賈維斯見爆破所產生的大氣壓力襲來,拉過一旁的謙之就護住對方,險些閃避不及的隊長手被爆炸給波及到。見賈維斯保護自己而受傷的謙之關心的拉過對方的手查看,一旁的肯特看他們還那麼悠閒的在看傷勢趕緊拽上他們就往前跑。
看賈維斯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泉鬆了一口氣,拉緊身後人的手也跟著往前跑,伶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
「有什麼話等出去了再說吧!」沒看伶,泉只顧著往前跑。
「不是討厭女……呀!」話還沒說完,伶就因為絆到落石摔倒了。
「妳還好吧?」拽著伶跟著停下的泉蹲到對方身邊關心的詢問。
本想回應泉的伶注意到碎屑掉落眼前,抬頭一看上頭的石塊正往他們砸過來,「危險!」眼見危機降臨,伶急著要把泉給推開,使勁一推非旦沒把對方推開反而被抓過去護在胸前。手臂被抓得發疼,此時她聽到的只有石塊砸中身體的聲響還有泉的悶哼跟喘息,那些都一聲一聲地敲擊在她的心口。
「隊長!泉跟伶……!」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響,謙之轉頭便看見兩人的身影在落石中若隱若現。趕緊告訴一旁的賈維斯,對方立刻朝後方奔去,見狀他也快步跟上。
「過去看看。」看到隊友又陷入危險,賈維斯馬上掉頭往回走。將隊友的安危看得極重的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能否得救,一心一意只希望不要再有人受傷。
「真是……」出口明明就在前面,他們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危險,肯特跟著也往回跑。腿程比另外兩個人快的他,較其他人先到達泉跟伶的身邊。
泉用身體護住對方防止落石砸到伶,他被上頭掉下來的石塊給砸中背部,一口氣就這樣從肺部被擠了出來,猛咳一聲他仍然沒放開懷中的人。大大小小的落石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砸,泉只是隱忍著沒有吭聲,落石逐漸停歇他的吐息也逐漸紊亂。
「你……」啞口無言的伶側頭看向一臉難受的泉,他沒有回應只是將她推離自己一點,查看她身上看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可以走嗎?快走!」確認伶身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口,泉將她往前狠狠地推了一把。
「你們還好吧?!」率先到達的肯特看落石停歇上前詢問。剛才那一陣落石並不大,泉跟伶應該受傷不重,稍微鬆一口氣的他看向兩人。
「我、我的腳被砸傷了……你們先走吧!」伶說著伸手抓住自己腳踝的地方。
泉站起來順便將伶給拎起來,「要走就一起走,都到這裡了難道還會放下妳不管嗎?說什麼傻話。」
看著難得說了這麼多話的泉,伶猶豫的說:「可是我會拖累你們……」
「妳在這裡說這些才是拖累,肯特,帶走她。」看向一旁的肯特,泉將伶推向他。
腿程較慢的謙之還有賈維斯兩人剛接近他們的附近就發現上頭的板塊又鬆動了,「小心上面!」賈維斯大喊一聲,板塊下頭的三人向上一看,脫落的板塊已經距離他們不遠趕緊移動腳步,肯特抱起伶往後大退幾步,泉跟著往前跨步,但才踏出一步胸口的異樣感竄出影響了他的行動,停頓下來的他就這樣再度被落石淹沒。
「泉!!」
落石停歇之後賈維斯跟謙之擈到石堆前動手搬開石塊,在搬開幾塊之後他們看見了泉露在石板外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被石板壓住,若不是把石板整個移開他便無法脫離。他的身旁有著一攤血,而血還不斷的從他嘴裡咳出來。
「泉!!!」賈維斯大喊一聲擈上前試圖推開壓在泉身上的巨大石板。
「泉,你等等我們馬上救你出來!」謙之對著泉安慰一句也跟著開始推那石板。
一旁看著泉被壓在石板底下的伶被肯特抱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話只是愣愣的看著泉,看他的樣子還有那些石堆,泉已經無法得救了。眼淚悄悄的從她眼角滑落,掩住嘴不讓聲音傳出,伶只是默默流淚。一旁的肯特看著也不知道能安慰什麼,只輕輕拍拍她背。
朦朧的意識慢慢回歸,泉試圖動動自己的手腳,卻發現身體胸部以下幾乎沒有任何感覺。緩緩睜開眼睛,眼前被一層血霧矇蔽使他看不清楚任何東西,漸漸找回思緒的泉咳出一口血,發現旁邊還站著兩個人。聽覺慢慢回復有人正在不停叫著他的名字,伸手抹去眼前的液體,他注意到旁邊的兩人是賈維斯跟謙之,而他們在試圖救出自己。
「你們……還在幹什麼啊?趕快跑啊!沒剩多少時間了!」使盡力氣對著眼前的兩個人喊,喊完之後泉再度咳出一口血。
「要走一起走!」喊著,賈維斯繼續推著石板。
「我們不會丟下你的!」不理會泉所說的話,謙之也還是不斷的推石板。
「你們白痴啊!難道要全部一起死在這裡嗎?快走!」大聲一喊,泉使勁伸出手抓住賈維斯的腳踝,「快走!」
「泉!」被抓住腳踝的賈維斯低頭看向正抬頭看向他的泉,眼淚不客氣的從眼框奪出。滿臉血污的泉在他眼裡漸漸模糊,用手隨意抹去臉上的淚水,他繼續推著石板沒有理會泉所說的話。他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的,絕對不會!
「肯特愣著幹麻,帶走他!」知道不用強硬手段賈維斯便不會離開的,泉只好叫一旁肯特帶走他,他知道肯特可以帶得走賈維斯。
聽到泉這麼一喊,心裡明白對方現下的狀況已經無法得救的肯特,將橫抱著伶改用一手抱著,空出一隻手扛起賈維斯後看看泉最後一眼,之後轉身就跑剩下謙之還待在原地。
「泉……你為什麼!」謙之轉頭看看被肯特扛走的賈維斯,隊長的臉上佈滿悔恨的淚水,他能夠理解對方心裡的想法與痛苦,因為他也不想丟下泉。
「快走!沒有時間了,你應該清楚不花時間是救不了我的,況且……」內臟早就已經被壓裂了,「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看一眼手上的手環,泉轉頭向謙之說:「我的手環已經被落石砸壞了,解開手環應該不需要我了,快走!」
「唔……」謙之看著泉心裡正糾結著到底應該照對方所說的離開,還是堅持自己心裡的想法留下來繼續想辦法救對方。但是他心裡的糾結在看見對方眼裡的堅毅之後全部消散,泉已經不會跟他們離開這裡,在他眼裡看不到求生的慾望,他已經決心要死在這裡。謙之眼一閉、牙一咬轉身跟上肯特的身影。
看著R隊隊友們的背影,泉的嘴角掛上一絲笑,『至少有人得救了。』他這麼想著,視線停留在隊友的身影,頭頂上的建築組織再度崩壞,崩裂的板塊形成落石砸向被壓在石板底下的泉。石塊不再墜落,再次張開雙眼他已經再也看不見隊友的身影,還有些碎石在不斷的掉落,趴在地面上又咳了幾口血,他虛弱的用手沾自己的血在地面上寫下兩個字『R隊』,接著又寫了『母親,對不起』。
再沒有力氣,泉任由手無力的攤在一旁。母親曾經說過的話不斷的浮現腦海,慈愛的笑容給他的不是溫暖,而是無盡的愧疚。這段期間發生的一切,還有跟隊友們相處的過往,一幕一幕的浮現在他們眼前。再也看不到崩壞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成為美好的永恆。
『對不起……我不能回到母親的身邊了。但是我並不後悔,就算失去了性命,但有人因為我而活著,這樣……您一定不會怪我的,對嗎?』心裡訴說著對母親的愧疚與抱歉,從此以後便不用再面對家族的競爭與廝殺,不用為了未來、為了生存跟親人拿性命拼搏。不用再看著光明的世界,卻只能躲在黑暗中生存。
『對不起…賈維斯,隊長……你是個盡職的隊長,不用為我的死感到失落,這是我的選擇,最後還能掌握住自己人生的走向,做一次屬於自己的選擇,我很高興。』眼前浮現的是賈維斯離去時臉頰上的淚,他知道對方一直將R隊全員的性命背負在身上,Pinky失蹤的那個時候,泉看見過他臉上的懊悔。太過盡責好像也不是件好事,將一切都背負在身上,太過沉重了。
『謝謝你,謙之。最後沒有選擇留下來陪我,多一個人活著總是比多一個人死去來得好。我的死已經成為既定事實,又何必再多一個人陪葬。你一直都是個善良的孩子,如果不是生在佐久間家,也許……我也能一直這麼天真下去。』想起總是帶著微笑的謙之,泉緩緩的拉開嘴角的笑容,自己好像都不曾給別人一個笑容,笑著面對事情一定會有所好轉的,對吧?
『肯特,謝了。如果不是你,賈維斯一定不肯離開的,雖然跟你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我這麼難相處這也是必然的結果吧。出去以後好好生活,連我的份也一起活下去吧……』總是用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其他人作為依靠,好幾次都因為他的存在讓其他人得救,真是可靠的人。
『康斯坦……最後也沒有看見你,反正我們也不合,正好不是嗎?上次仰臥起坐的比賽輸了,下次一定會贏回來的,等著!』笑著想起那次全組在體能比賽的景況,真的是很歡樂,R隊的大家都有著驚人的體力,只有泉一個人因為腰閃到宣告挑戰失敗。真的是該好好鍛鍊了,只可惜沒有機會了……
『Pinky,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很快,我就會去到同一個地方了吧。我們就一起看著他們在未來好好生活的樣子,我們的以後肯定也會很愉快吧。』那個總是在身後注視著大家的他,如果自己再更開朗一點,給予別人更多的信任的話,也許有著相似興趣的他們能夠有更多的互動吧。
『伶,不要愧疚,不要悲傷。這是我為自己所做的選擇,比起丟下你苟且偷生的活著,還是這樣死去比較好呢。為什麼你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我想我是能夠理解的,謝謝你最後的選擇,讓他們擁有生存的機會。我想,你大概是第二個,我不再討厭的女人了……』想起偶爾會溫柔的笑著,偶爾會有些調皮的伶,泉掛起一抹苦笑。也許在跟對方有了比較親密的接觸之後,對她就已經不再有戒心了。這樣說感覺自己是個很輕浮的人……不過應該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吧?應該……
啊、啊,最後了,卻還在想著這些已經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但也許是因為最後了,才會想著這些事情吧。看著手環上不停倒數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生命也到了最後。曾經想過生命的最後自己會想些什麼,因為在這個實驗裡隨時都會死嘛。但沒想到……最後,什麼也沒想,腦海一片空白。
生命中除了母親沒有牽掛的人,一起度過最後這些日子的人,也一一在心裡對他們說了些話,但是永遠也無法傳達到了……人生只剩下無盡的空白,彷彿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只是徒勞。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母親?自己?還是他們?
原來,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來,帶走我吧。』現在,死神已經站在眼前,再沒有活著的權利與意義。在泉眼前的不再是一片瓦礫、廢墟,而是一片璀璨的白色,純潔沒有一絲黑暗的白,他所一直嚮往的光明,現在他得到了,在這最後的時刻。
白色的光閃過,實驗室在瞬間爆炸,只剩下房屋的碎屑跟黑色的煙霧瀰漫。這十幾天他們所待著的地方已不復存在,彷彿一切就只是一場夢而已。在所有逃生者面前並不只有實驗室的殘骸,還有那些死者們存在過的記憶。一切都結束了,但在他們心中卻還有什麼遺留著,在未來裡不斷的影響著他們。
最後の最後,泉の心の中はただひと言だけが残ります。
『もし,未来がまだあるならば,俺は再び一人で暗黒に直面しないで。』